2011年7月30日星期六

2011年东亚青年儒家论坛暨研习营--之一

  为期一个星期的论坛暨研习营过去了,在参与其中的一点感悟未完全被忙碌的生活埋没前、在听到的一些讯息未完全被都市的喧闹声掩盖前,整理一下笔记,写写自己的感悟,算不上什么心得,只期望通过这反思的过程中,发现多一点自己不知不觉吸收到的东西。

晨读

  论坛开始前我们做了一个晨读,先是《孟子》尽心篇的“茅塞其心”,用山径道路的行废来比喻人心的通塞,成亦容易,废亦容易。人做修养的功夫,就是要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为仁由己,实践仁德,完全在于自己,但为什么总是有障碍,总想放弃与逃避?反省后才觉察,自废其道是如此容易,自己行之发觉不容易,所以对别人无法做到时,要更宽容。不要让自己的心有堵塞。常有警惕心,不要把自己与动物不同的那一点点仁心给丢失了。

  晨读的第二篇章句,是《孟子》离娄篇的正是“人禽之辩”。孟子提醒我们,“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人义也”,就是要洞悉人的本来面目,人有性情,明白人之常情,源自自己的性情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担当其应该承担的责任,是从心出发、自然而然的,而非强求自己去实践一种叫仁义的事业。若一切的承担不是来自己的心,过程一定会很苦,人本能与欲望的发弹就会让自己放弃修养仁德。

  晨读的第三篇章句,是《论语》雍也篇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知道自己要去实践仁义,未能好之,行动力出不来。好之,真可以坚持行道,但面对考验,还可能动摇,唯有乐之者,才能与道合一,才能真正体会到学而篇中,孔子所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的真谛。

  晨读的最后一篇章句,是《论语》述而篇的“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首先是个人不去修养自己,不去从事做人做事的学问,听到该做的事却站着不动,不准备去做,知道自己有不好的地方,没想改善,不求进步,这样做人有用吗?社会许多人都是如此,能不担忧吗?孔子的担忧,你我有吗?若没有,那不更会叫人担忧了吗?

儒学的当代性

  儒家优良的传统需要传承,是因为之中有万古常新以及与时推移的成分,能帮助人面对当前的困境,作出适当回应。第一天的论坛,我们试图探讨了儒学如何应对全球宗教理论、现代台湾与环境伦理的问题。晚上的活动,“理性的守护者”的讨论会中,学员们针对当前大学的“通识教育”、社会中的“水浒世界”与理想的“人文世界”,以及“守护文化传统”与“守护理性”的困难提出自己的看法。

全球宗教理论

  宗教之间产生冲突,造成了严重的分歧与纷争,东南亚一带的影响非常显著,穆斯林与基督教/天主教徒在印尼与马来西亚的互相恶斗,极端恐怖分子在新加坡可能造成的威胁,并非危言耸听,新加坡经历过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种族冲突,种族与宗教之间的仇恨是不能漠视的问题。

  刘述先教授认为,上一代新儒家在1958年元旦签署《为中国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是正当存亡继倾之际,故突出心性之学的道统,强调了吸纳西方科学、民主的必要。当今时代,吸收西方之长已是理所当然之事,西方知识份子也捐弃了以往傲慢的态度,学习尊重异文化,不再把西方的价值就当作普世价值。所以他认为,我们也无须强调儒家的正统意识,因为那同样是过时的东西。在多元架构的预设下,我们只需阐明儒家传统“内在超越”的方式,可以是一种合理的终极关怀。化解仇恨与解决问题前,对立的两方(或多方)需要对话,刘教授引用孔汉斯的话说,有三种策略是不能凑效的:一、固守壁垒;二、彻底消解;三、广大包容。中国文化的性质,广大包容,容纳百川,被否定为不可取,因为从自己的立场是包容,但从带有分歧与敌对立场的对方,会认为你是在歼灭自己的文化。这里产生了矛盾。接受多元,不就是一种广大包容吗?文化与思想经历交流后就会产生融汇贯通,这种情况西方文化也经历过,并不是中国文化的专利。文化分裂如此严峻,连包容性也有所谓的到底是你包容了我,显示了你比我崇高,或者是我包容了你,显示我比你更有胸襟。

  孔汉斯认为,宗教对话的最佳策略是由自我批评开始。这与儒家的“反求诸己”有共通之处,与对方相处出现问题,我们总要先检讨自己,反省自己是否有做不对的的地方,是否能加以改善,真要改变与人的关系,也只有从改变自己开始,要让对方改变,只能感动对方,让他们自发的做出改变。

  刘教授在“全球伦理与宗教对话:缘起与概况”的文章中提到,1989年在巴黎的“世界宗教与人权”研讨会,世界各宗教都有参与,独缺儒家。那儒家是不是宗教?儒家是一种以道德为基础的宗教,有一系统的人生观、宇宙观。我想继承儒家传统的有志之士,应该可以朝此方向努力,如佛教学院那样的认真研究,讲儒家学说更系统化,自成一格,也与其他宗教对话,应对到当今的宗教课题,化解对立与冲突,为人类世界贡献一份力。


现代台湾问题

  我跟一名台湾的学员说,我对台湾的民生与政治课题,都是通过当地一个政治反串娱乐节目,全民最大党(王伟忠制作,前身是“2100全民乱讲”和“全民大闷锅”)。站在一个外国人的角度,我可以很轻松去看待台湾种种问题,但在自己的国家,现代化问题也同样在搬演着,经济腾飞所形成的M型社会的贫富悬殊,丧失传统价值观的失魂一代的伦理问题,民主制度一人一票在人民素养未能提升的环境下只能是为自己争取最高利益的很小很小的资本,五年才能动用一次。

  儒学能应对这些社会与文化问题吗?它会沦为政治家们的一个工具,期盼它能助于建立一个和谐包容的社会,然后再由一些不懂儒学却坚信它是政府愚民政策的罪魁祸首然后必定要打倒的象征吗?

  当同学问黄俊杰教授既然民主制度不是最好的制度,那为什么还要维护它呢?黄教授答,民主是用数人头来取代杀人头的制度。是呀,人类必须从野蛮走出,制度是人定的,唯有提高选民人文素质,提高人民领袖的素质,人类的将来才会有真正的幸福。领袖没有好的素质,如何带领人民面走出艰难的困境,如何通过教化来提升人民的整体素质?人民没有素质与眼光,又怎么能在芸芸众生中选择能带领他们的领袖?


环境伦理的问题

  全球性的环境危机是值得关心人类未来的儒家们深思的。儒学可以对生物中心主义者、生态中心主义者、永续发展主义者等说什么?从人伦关怀、道义的承担,到对天地万物应有的关怀,天道需要万物共成之,儒家于是强调寡欲,要斧斤以时入山林。但现代人以经济发展为唯一,更不断在刺激消费,消耗地球资源,要人约束欲望、不求利,并且还有永远如此坚持下去,很难。或许只有在世界不断发生灾难时,人的良知被唤起,才能让人类在伤痛中,再升起一线的生机。

  
“理性的守护者”

  晚上的“理性的守护者”的讨论会中探讨的三个课题:“通识教育”(文化教养课程)、社会中的“水浒世界”与理想的“人文世界”,还有守护文化、守护理性,其实是根据牟宗三先生曾写过文章引开来的。我没有读过牟先生的这些文章,就算有,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去厘清课题,清晰有系统的表达问题的重点与自己看法。原来自己平时如此懒于思考。想要当一个“理性的守护者”,必然需要多经历这样的锻炼与学习,要传承儒家优良的传统,要常思考当代所人面的种种问题,认真读书并从之确认当中能应对当今困境的道理。书不记,熟读可记,自勉之。